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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 ,早就是我向往的地方,可是在這個煩雜的城市誰又能那么輕易地為一個夢放棄眼前的一切呢?女孩平是決心最大的,她把薪水不錯的工作辭了,一心就想到逃離到那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最終我在麥當勞里一張塑料板凳上吃雪糕的時候,也痛下決心,走吧!向那片神圣的凈土進發,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從美國回來的林,帶上他身上所有的積蓄,還有幾張透支的信用卡,背上他巨大的行囊,和我們一起上路。
于是,有了這一場醒著的美麗的夢,透明的藍色的夢,象韓紅歌里唱的那樣。我驚喜地發現,一個大美的地方,一趟難忘的旅程,真的是人生一次盛宴,一筆收藏于心靈的財富。
炫目的陽光舞臺
天氣:晴
格爾木市到了。剛走出車站便被一群人圍住:“要車嗎,直達拉薩,逢景必停!”“拉薩拉薩!”第一次聽見那座教人神往的城市在這么多人口里說出,激昂的情緒就油然而生,好像那一切已近在咫尺了。
住在一家干凈的賓館,我們三個人住一間,很便宜又有熱水和獨立衛生間,只要80元。我們可以在這里渡過一個幾天來最舒適的下午了。
最讓我熱愛的,是這里奢侈的陽光。走在市中心的大道上,干燥的陽光撲面而來,整個人都像要化掉了,連身后的影子,也顯得特別自在和慵懶。各種食肆的招牌目不暇接,羊肉湯和餡餅的香味四處飄溢。林沒有胃口,只吃了個餅子,我和平也只要了碗涼面,沒吃完就草草收場。回房間狠狠地把幾天的臟衣服洗掉,然后把它們掛在天臺的鐵絲上。通過長長的走廊和一個小門,再穿過停車場,攀上兩個自建的木梯子,就到了天臺。
天臺是一個炫目的陽光舞臺。在橫七豎八的鐵絲上已掛了很多白被單,雪白的顏色在陽光底下泛著耀眼的亮,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衣服就那么隨意地攤平晾掛著,它們在風和陽光里肆意張揚,我們的疲憊連同衣服上的水珠一同在這樣的陽光下傾刻間化為烏有,剩下的,只有愉快的來自太陽的香味。
哪兒也沒去,有這猛烈的光的照耀,一切都已是最美的。我干脆就靠在天臺的欄桿邊曬太陽,看著停車場里的越野車出出進進,要上路的人和到達目的地的人忙忙碌碌地交疊,他們的臉都被曬得開了花一樣。看門的老工人和路過的阿姨搭上了腔,他們的目光停留在阿姨手里挽著的菜籃子上,也許在討論這段時間的菜價?無憂無慮的大男孩騎一輛賽車倏地從他們中間晃過去了,留下一個響亮的口哨聲。低頭專心走路的姑娘偶然抬起了頭,我看見她圓圓的臉紅艷艷的,清澈的眼睛略帶嬌羞的神色。
一個悠閑的明媚的下午就這么飛快地消磨掉,腦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樣也不想,那是甜蜜的空白。有一剎那忘了自己來自遙遠的南方。在這里的人們按他們的規律簡單地生活著,以他們的方式自在地快樂著,如果我在這里生活,想必也一定不錯呢。
陽光在傍晚變成通紅,晚霞登場了,暖烘烘的感覺消退了。把干爽的衣服收回,女孩平困倦難當倒在松軟的床上,我和林出去買些吃的。街上人很少,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走到一家賣小炒的小店,坐下來等著把菜打包。林說起很多他在國外的事,他總是很恬靜的樣子,說話慢悠悠的。回去后大家都沒什么胃口,于是便早早睡了,想到明天將要踏上艱苦的旅程,我激動得一夜沒睡好。
漫漫青藏路
天氣:大風,雨加雪
今天我們真正上路,上那條著名的路。天還沒亮就爬起來,本約了5點在賓館等我們的車沒有到。林只好跑出去找車,我和女孩平則不停地打電話找人。一直等到8點多,那人總算出現了。
開始得很不順利。9點時那人雖叫來了車,但卻在一個停車場里逗留了一上午,也就是傻乎乎地等了3個多小時。原來他們是一個汽車公司的,要送新車到拉薩去賣,所以幾輛車必須一起上,而我們是最早租車的,只好干等著。有幾個北京的一早也來了,但其中一個女的患了感冒,非要打完吊針上路。結果等我們望穿秋水盼她打完針回來,司機又不敢載她,說這樣的身體會出人命,緊接著舉了好幾個得感冒肺氣腫在路上丟了命的事,好像很可怕的樣子。
好不容易勸這幫人留下,1點多我們總算出發了。前面等待我們的將是什么,當時真有點忐忑不安。另外有5個從湛江來的和我們同路,唯一的男性也是領隊是一個醫生,看上去三四十歲吧,好像知道的很多,于是我們成了8個人的一隊。
兩輛白色簇新的北京戰旗雄糾糾氣昂昂地駛在青藏公路上。
天陰沉了,云層也越來越厚,到昆侖山的時候,碰上了雨加雪,氣溫驟降。在公路邊一個小館里吃羊肉面,店主長得很帥,也很熱情,說高原的天氣時晴時雨,有時一天里就讓你經歷一個四季。林穿得很單薄,還跑到風雪里拍照,我們要他穿上羽絨衣,可他好像一點也不怕冷。昆侖山口更是冷風呼嘯,在海拔4767米的紀念碑旁,掛滿了褪色的經幡,讓人感覺很悲壯。不凍泉的水,已是刺骨的冰涼。
經過雨雪的洗禮,公路變得濕漉漉的,空氣也越發稀薄和寒冷。司機好像很心急,一路緊趕慢趕。由于路況不好車速又很快,整個車像跑馬一樣晃蕩得不行,我們幾次被拋得頭撞在車頂上,顛得脖子都快斷了。只好硬撐著不讓自己入睡,把注意力移向美麗風景相伴的窗外。天漸漸暗下來,景致不斷變幻,也越來越荒涼。
停下來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因為疲勞沒有胃口。還沒到燕子坪,林就下車吐了,可能是車顛得太厲害。小飯館里有一個在西藏求學的小伙子,他邊吃著面餅邊對我們說:“兵站里曾經流行一句話,過了五道粱,沒法見爹娘。”說是燕子坪過后海拔會急劇升高,許多人到了這里都會非常難受,生病的還有可能挺不過去,讓我們有心理準備,聽得我心里發怵。幸好當時我還沒有太多的不適,只是覺得疲憊,骨頭跟散了架似的。而林則變得十分虛弱,什么也不吃,只喝了幾口水。
天黑前我們順利駛過了二道口和五道梁,因為只是很短暫的停留,我們不但沒事還很興奮,平非要在五道梁兵站前拍照,為了見證激昂悲壯的情緒。這一刻大家暫時忘記了疲勞,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
夜幕降臨,我們繼續飛奔在莽莽蒼原上。星星高掛在天邊,沒有月亮,風聲很刺耳。我蜷縮在車里,已經開始昏沉沉了,只覺得好想睡去,但整個腦子里亂哄哄的,怎么也睡不著。凌晨時分,車忽然停下來。有人激動地喊:唐古拉山——!我強打精神下了車,一陣陣蝕骨的寒風吹得我直往后退,那聲音像在怒吼。一抬頭嚇了一跳,滿眼的經幡旗神秘地在黑暗里狂舞,朦朧中還看見一個巨大的塑像,頂天立地地站在那兒,天神一樣。我想走動,腳卻不聽使喚,高高低低地像走在棉花上。氣接不上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嗓子又干又啞。另外那幾個女的,硬是相互攙扶著到紀念碑前拍照,閃光燈像幽靈般,照亮了更多塑像,它們隱藏在無底的黑暗里,被一陣陣陰風包裹著。到處很靜,但呼嘯的風聲擾得我思緒不寧,這是神的力量嗎?冥冥中有一種畏懼。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在我的想像里,唐古拉山口是壯烈的,陽剛的,催人向上的啊。也許是太累的緣故吧,現在想起來那一切像一個神秘幻覺。
很快司機要開車了,畢竟是海拔5700米的高度,人類生命的禁區,停留久了會有危險。我糊里糊涂地經過了這里,像夢一樣經過。
車到安多的時候已是凌晨3點,司機累得不行,直喊“受不了啦”。于是他把我們放在一個很小的旅舍。這個旅舍非常簡陋,只有男女兩個房,里面各一張大炕。我們6個女的擠在一張5人土炕上,甚至沒有燈。因為太累,我連炕的樣子都沒看清就躺了上去,閉上眼睛就睡著了。這時候要是有人問我是誰,我大概也不知道了。
藏北重鎮的吊瓶
天氣:晴
清晨醒來,頭就疼得厲害。女孩平一起來就吐,尤其是林,反應更嚴重,連喝水也吐。幸好同行的甘醫生給他打了一針止吐的針。他看上去非常虛弱,昨天買的氧氣袋不知怎的在昨晚的混亂中漏氣快漏光了,他只好抱著袋子蜷縮在前面的位子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好讓人心疼。這一路上我們三個人互相照應著,他那么照顧我們,怎么忍心看見他這么辛苦的樣子。
車上,林對司機說:“到了那曲讓我打一支葡萄糖針吧。”近乎是哀求的聲音,虛弱無力地。覺得他很無助,很孤單。一時無語。大家都在承受身體的挑戰。這個上午好漫長,林整個好像埋在座位里,一直閉著眼睛,從后面只能看見他耷拉的腦袋。不會有事的,我不停地想。
終于在中午到達那曲。那曲是藏北重鎮,看上去很熱鬧。車淌過泥濘的路,停在最繁忙的一條街上。兩邊是矮矮的商店和食肆。圍繞著這里的不是高樓,而是數不盡的大朵的云和望不到邊的蔚藍色天空。塵土飛揚中牧民趕著馬車穿梭來往,耀眼的陽光喧染著一片熱鬧的馬鈴聲。
找到路邊一個小小的衛生所,把林放在那兒的床上。個子瘦小的醫生似乎對這樣的病人司空見慣了,很有信心地給他吊了一針氯化鈉。我和平一點胃口也沒有,只喝了幾口羊肉湯。回頭看林時,叫上甘醫生和阿娟,他們建議再給吊一瓶營養藥。林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大凡男孩病著的時候,就會安靜下來,然后很讓人憐惜的樣子,等待著別人的照顧。雖然只是朋友,但我的心軟軟的。
走時把吊瓶也帶上,阿娟幫忙把瓶子在車上固定好。一路顛簸,吊瓶總不停地晃蕩,阿娟一直沒敢休息,很認真地看護著。雖然在昨天以前我們還是陌路人,可今天坐在了同一輛車里,我被她的善良感動。
這個下午就這么悲壯地在車里度過。傍晚,車到了當雄,意味著艱辛的路程已經過去,離拉薩也只有三小時的車程了。兩個司機都不愿進納木錯,說是天晚了路太險不敢走。于是我們只好決定先到拉薩再做打算。現在,和他們幾個成為一隊了,最年長的甘醫生自然還是領隊,因為他考慮問題比我們周全,而且多年前曾經來過。
吃飯時林的氣色好多了,也吃了不少東西。我的頭疼也消失了。看來海拔的高低對身體影響真的很大,想著很快就要到拉薩了,大家都輕松起來,回想起在安多的一夜,我們幾個都呼了一口氣。“本來沒想到真的這么辛苦的!”一路反應挺大的湛江女孩說。
晚上十點,我們順利進入拉薩市區。冰冷的雨一直不停地下,這著名的高原城市,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就用這種方式迎接我們。看著被雨珠爬滿的車窗外若隱若現的燈光,我的心潮澎湃著,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可是一打聽,市中心到處都住滿了人,全是為明天的雪頓節而來。我們只好住進偏遠一些的金珠招待所。不管怎么說,來了就是一件快樂的事。不是嗎,這兒是拉薩,多少人向往的地方!
悲情圣湖
天氣:晴轉陰,大風
決定推遲三天才回去,和他們一道去林芝多玩幾天。可是林好像不太喜歡,他說不想總在車上顛簸,寧愿一個人靜靜地在一個地方呆著,這樣才能更好地領略那里的美。頭天晚上他就收拾好行李,說是要在納木錯過一夜,自己獨自在那兒露營。在荒涼惡劣的自然環境里一個人過夜,無疑是件很危險的事,我們大家都勸他,可他說決定了,一副很執著的樣子,真的是個倔性子。
今天是此程中最傷感的一天,不知為什么,一早醒來就被淡淡的愁緒籠罩著。去納木錯的路全是亂石和泥濘,車顛得厲害極了。可惡的是兩輛越野車里有一輛大概是年老失修,在半路徹底壞掉了,只能等人來修,于是耽擱了很長時間。中午經過千辛萬苦終于到達了我心中的圣湖。
一切的疲累都忘卻了。下車時頭很疼,我只知道不顧一切地朝湖邊大步走去。那種美是震撼人心的,我仿佛看見一個圣人,她那么凄婉而又氣定神閑地靜躺在那兒,就像在等待我投入她寬闊的懷抱。淡淡的愁緒因為這無以言喻的美不休止地膨脹,百感交集的淚,就這么一路噴涌出來。最后,我站立在湖邊軟綿綿的稀松的草地上,失聲而哭,巨大的哀傷,不知從何襲來!
面對一泓無邊無際,消失在灰藍色天與云之間的湖水,望著迷朦不清地隱現在水霧中的念青唐古拉雪山,想起在夢中在腦海里不止一次出現的這一幕,除了眼淚,已沒有什么可以抒發此時的心情。飛揚在湖上空變幻的云,從燦爛到陰暗,從薄霧到深沉,那么神秘莫測,這樣一種讓人落淚的凄迷,滲透著忽明忽暗的情緒,像奇斯洛夫斯基電影里明艷而憂郁的女主角,眼神中暗涌的是孤傲,柔情和叛逆。相信這絕色的風景,在我這一生中不會再有,不會再有。
我不停地按動手中的快門,鬼使神差似的,一連好幾張,含著眼淚。當寒風漸起把淚風干的時候,我在紙上寫下“我愛你,納木錯。2001年8月20日,下午14:55分于寒風中”,然后埋在湖邊松散的花草下面。